北有雁归

三次忙暂时不更了,明年回来填假想,其他的再说。

【老默×黄翠翠】钢筋森林

*鬼知道我怎么磕到这对的……先放个开头。

       “爸爸。”

  黄瑶努力扬起一个笑脸,抱住陈金默的手臂晃了晃:“别不开心啦,你和瑶瑶说说,你和妈妈是怎么在一起的呀?”

  “乖,不叫妈。”他把纸钱扔进扬起的火堆里,挤了挤眼睛,又干又涩,“瑶瑶,还带了糖吗?”

  黄瑶疑惑地歪了歪头,不过还是乖巧地伸手递给他。

  他笑笑,剥开糖纸,舌尖有些麻,尝不出糖的滋味,想开口说话,喉间先溢出一声哽咽。

  两行泪液终于缓慢地从眼眶里爬出来,砸进火堆里,于是纸钱湿漉漉地燃烧,黑夜里挣不出一缕亮色。

  一:

  黄翠翠,本名黄青。

  陈金默和她的相识不算光彩,旧厂街钢材市场边的歌厅一条街,那里常年闪烁着廉价LED灯迷幻的橙绿灯光,五花八门的橱窗张贴着红发美女勾人的老旧私房照,纸醉金迷谈不上,大多是一些社会上的混混找刺激的去处。

  他很少,或者说是几乎不会踏进这种地方,刚好那天常找他进货的阿六非拉着他去什么故人酒吧,说是舒坦舒坦。

  一进来,陈金默的眉头就皱成了裂谷,他什么也没点,纯坐在靠窗边的位置,干坐着,杵着。人群不时地传来呼声,没人知道这些年轻男女在亢奋些什么,只是,对面卡座的声音有些大了。

  “CNMD!臭娘们儿,还敢咬老子?啊?老子看上你是给你脸了!TMD?你那地儿镶钻了?”

  “哥!哥!我不敢了!啊——”

  男人的暴怒,女人的惊叫,如一道霹雳炸开在这个小酒吧里,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声“打人了”,人群立时惊恐地散去,却没有人敢报警。

  阿六喝得迷瞪,从厕所里出来一看这架势吓了一跳,拉着他就要跑,“娘哟,这不驴哥手底下的人嘛,这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,赶紧走。”

  迈出酒吧前,陈金默下意识抬眼扫去,被打的那个是个约摸二十出头的女人,五官浓丽,裙子开得很短,嘴唇擦得很红,挺漂亮的,却难免俗艳。

  女人被几个纹龙画虎的混子拎着头发往墙上磕,眼见着连呻吟都变得微弱了,这一看不要紧,两人的视线正正相接,她死灰般的眼神瞬间凝聚起一部分希望的眸光,锁死在陈金默身上。

  打女人,这很不好。

  陈金默摇摇头,但和他没关系,于是大步迈出了酒吧。

  后脚跟即将踏出酒吧的那一秒,身后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叫喊:“老公,救我,救我啊,老公,我是为了你,为了咱家才出来接的,你不能就这么看着我死!”

  他顿了顿,表情变得诡异无比,不过还是继续向前走着。

  那道声音逐渐变得绝望:“死渣男,负心汉,我咒你绝种——”

  陈金默终于站定,面无表情地转身,顺手捡起了路边的一块砖头。

  那几个混子显然没有停手的意思,一巴掌甩在女人白皙的面庞上,啜泣声戛然而止,留下满目狰狞的红痕。

  陈金默没有多废话,从背后一砖头拍在为首黄毛的后脑勺上,那黄毛吃痛,控制住女人的手一松,女人趁机踉踉跄跄地爬起来,疯了似的向门外夺路而逃。

  陈金默平淡地瞥了眼她,心道是个惜命的。

  “操!哪儿特么来的杂种,坏大爷好事儿?”黄毛捂着脑袋呲牙咧嘴地转过身,“哟,我认得你,钢材市场的?叫陈——”

  剩下几个反应过来,向他步步逼近,门口忽然一阵摩托发动的轰鸣声:“老公,上车!”

  还没走?陈金默心领神会,转身三步并两步跑出酒吧,果不其然,女人一个漂亮的漂移将摩托甩到他面前,居然是在等他。

  “我不是你老公,我不认识你。”他的语调依旧平缓,像是全然置身事外。

  混子们已经拿着甩棍和砍刀倾巢而出,女人急了:“大哥,你这人怎么这么耿呢,我那不是!你先上来再说!”

  陈金默点点头,一下跨了上去,女人一脚油门踩到底,飙得六亲不认。

  “你抓稳啊。”

  她指尖温热,逐寸抚过陈金默的手臂,最后一把抓过放在自己腰上。

  他愣了愣,指节有些僵,女人的腰柔若无骨,来不及意马,他失措。

  很多年后他常常想,这到底算是惜命还是不惜命,这样,不被打死,也有可能会被撞死。

  但她从来就是这样,很蠢,看不到两头的得失,一股脑冲到底,却没忘了捎上他。

  连打了几个急弯,那群混子终于被甩在几条街之外。红灯亮起,她猛地踩下刹车,趁着等灯的间隙频频向后看,直到确认后面真的没人了以后才长出了一口气。

  陈金默不自在地把手收了回来,突然道:“去我家吧,在钢材市场那边,第三个路口往里面一拐就是。不过得绕远点,别让那些人跟上来。”

  女人的眼睛亮了亮:“大哥,你人这么好噻,还愿意收留我?”

  他果断地摇头,神情诚恳得一塌糊涂:“不是,你这个摩托车是我的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绿灯适时解围,她识相地闭了嘴,只闷头骑车,顺带坏心眼的使劲儿一蹬地,颠得后座的陈金默好悬没一头栽下去。

  虽说绕了远路,但还是挺近的,陈金默利利索索地从车上跳下来,上锁,进屋。

  “大哥,我到底能进吗?”女人幽怨地杵在门口,进也不是退也不是。

  “随便。”

  一听这话,她如蒙大赦,恨不能跳进来,鞋都没换就进来了,东捣鼓西看看,光是一个破防盗窗就检查了三遍,末了拍拍胸口:“妈的,今天吓死老娘了。”

  并没有回音,陈金默铺好床,自顾自地躺下,屋里就像只有她一个活人似的,但这显然没能打消她废话下去的热情。

  “怎么办啊,咱俩得罪了驴哥的人,这以后还能有消停日子过吗,他不会找人打死咱俩吧大哥……”

  依旧没有回音。

  女人摸了摸肚子,“唉,好像有点饿。”

  他突然开口:“你很怕死?”

  女人嗤笑出声,就跟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:“这不废话嘛,是人都怕死,我怕死怕得要死。”

  “哦,那些人,很危险。”

  “我只陪酒,不是干那个的,今天他们想让我干那个来着,我没同意,他们就揍我了。”

  她又笑了,很美,嫣红的唇像片玫瑰,然后,她慢悠悠地从兜里摸出一支烟和一根棒棒糖,烟不点燃,就在指尖夹着转着,反而剥开了糖纸,整块糖塞进嘴里含着舔着,模样很风尘,“穷鬼,他们给我钱啰,陪一次五百,我喜欢钱,我还想要那个香麦儿的包呢——是这个牌子吧?算了,问你你也不懂。”

  陈金默和他的名字一样,无限地沉默,沉默的同时将视线移至她夹着的那个包。

  她的脸瞬间烧得通红,立刻把手上那个洗到褪色一看就是十元店抢的白皮包藏到身后,腾地一下站起来:“我去做饭!”

  “你先吃这个垫垫,我看你总这么闷着,嗯……是叫什么来着,压力大!吃颗糖会好很多。对了,我叫黄青。”她总是笑,唇瓣是玫瑰,眼是桃花,眼尾弯弯含着绯色向上吊,话毕,那根吃了一半的棒棒糖就进了他嘴里。

  陈金默瞪大了眼,目送着那个大胆的女人哼着小曲儿走进厨房,末了又后退两步,从他嘴里把糖拖了出来塞回自个儿嘴里。

  “Sorry啦,那个我吃过了,给恩公吃,不礼貌。”

  糖是荔枝味的,陈金默想,还有廉价唇彩的味道,胭脂和女人的腰肢一样,是柔软又庸俗的。

  他家很小,只有一室,厨房和厕所连着,油烟味飘得满屋都是,黄青边捂着嘴夸张地咳嗽边端出了两盘菜,一盘炒的,一盘拌的,整整齐齐码在桌上,还撬了几瓶啤酒出来。

  可能是起灶的缘故,陈金默觉得今天挺暖和的。

  “大哥,你不会喝酒吧?”黄青仰头灌了一口啤酒,扬了扬下巴,很是得意。

  他启开瓶盖,也灌了一口,一口接一口,一瓶见底。

  “好!”

  黄青哈哈大笑,鼓掌鼓得响亮,越笑越大声,笑得抬不起头直不起腰。

  陈金默被笑得莫名其妙,却见下一秒她抬起脸,乱蓬蓬的头发挡在眼前,透过发隙,她眼眶微红。

  “我爸欠着赌债,我妈要治病,我弟得上学。”

  陈金默放下酒瓶,目光如静水,轻轻在她脸上淌着。

  黄青扯了扯唇角,哆哆嗦嗦地又摸出刚刚那支烟,这次点燃了,抽了几口眼泪就下来了。

  他又想,应该是烟呛了眼睛。

  “那些人,很危险。抽烟,对身体不好。”

  这次她没出声,表情冷得能结冰,却抬手恶狠狠地掐了烟,沙哑着声音开口:“你呢?”

  陈金默想了一下,才想明白她在问什么:“我爸喝酒喝死了,我妈就和人跑了。”

  他的语气古井无波,黄青微微张着嘴,似乎想说什么,但到底也没说出来,最后,头一歪一歪的,直栽到他肩上,睡着了。

  陈金默看了看她还剩下半瓶的酒,不明白,陪酒的人酒量会有这么差。

  黄青却偷偷睁开眼,笑得像个小伎俩得逞的小孩儿。他一动,她赶紧再装睡回去,就这么眯了一会儿,还真困了。

  睡意渐袭,她忽然含糊不清地开口:“没事的,都没事的。”

  陈金默眼神微滞,一潭静水都沉下来,柔得要化开。

  第二天早上,他醒了以后才发现人已经走了,桌上放着做好的饭菜和一根没剥开过的棒棒糖。

  有压力,就吃糖。

  他舔了舔唇,好像,是唇彩味。

  夜色,深得发寒。

  一道惨白的闪电映在墓园上空,紧接着雷声乍响,几滴雨滴了下来。

  陈金默猛然从回忆中抽离出来,女儿黄瑶正愣愣地看着他。

  “爸爸,爸爸。”她焦急地用一双小手给他擦泪,“你怎么哭了?”

  他笑笑:“没哭,烧纸的烟给呛的,走吧。”

  “黄青,我七天以后再来看你。”

  他站起身,牵起女儿的手,两人越走越远,背影逐渐在杳然而至的暴雨中隐去。

  而被闪电映亮的那块石碑,是一座空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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